【www.jinxinghang.cn--日记】
迎面走过来三五个中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,她们像快乐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脸上都灿烂着纯净的笑。看着这群青春逼人的女孩,和我走在一起的她忧忧戚戚地说:“要是能年轻十岁,那该多好!”刚刚走出不如意婚姻的她,如果年轻十岁,该是二十五六岁,对于女人,尤其像她这样尚未生育过的女人,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年龄。可是,对于我,一个男人,如果有年轻十岁的机会,我会接受么?思前想后,我情愿年年岁岁是今年——三十九岁,而不愿年轻十岁。年轻十岁,或者年轻更多一点,除了尴尬,我又能得到什么!
年轻的我们,通过读书,逃离了农村,一时却不能被城市接受。为了真正成为城里人,而不仅仅是户口意义上的城里人,我们还必须做许多许多事:工作上调进城,娶一个同样城镇户口的女人,在城里安家……我们首先遇到了经济上的窘迫。我们那点可怜的家庭社会关系,令我们想做成任何一件事情都举步维艰。家在农村、城里无房、收入偏低、相貌平平等事实,叫我们产生不了任何吸引女孩子注意的魅力。这种低下的起点,除了培养我们吃苦、忍耐的精神,对于我们个人前途上的成长、发展没有产生过任何积极作用。面对尴尬的青春,我们唯一的抗争,就是勤奋,就是坚信“苦心人,人不负”,就是在一丝丝希望的微光中激励自己、振奋自己,也欺骗自己:明明知道并非每一份付出都能有所收获,却相信自己肯定会是收获者中的一个。
从刚参加工作时的二十岁出头,我在勤奋中期待了五年、十年、十五年,再过几个月,我就是四十岁的男人了。我突然发觉,三十九岁,该是男人最好的年龄。在这个年龄,我们成熟、富有,能干成自己想干的事。我们生活、工作已经安定,女人有了,孩子有了,房子有了。我们父母健在,上可以“常回家看看”,下可以关心孩子每天的学习。我们身强体壮,还没有感到和二十岁时有什么区别,也没有产生四五十岁人群“老之将至”的心理暗示。跟大多年轻人比,在经济上,在社会经验上,在一切资源上,我们有足够的优越感:跟四五十岁的人比,我们还不需要像他们那样“想得开”,我们的人生还没有“见底”,还有追求,我们还能在追求中享受成功的喜悦。三十九岁,还算年富力强。三十九岁,继往开来。三十九岁,是花儿开得正好。
我不愿意年轻十岁,是因为我不想失去这十年的经验。年轻,每个人都曾拥有过,却未必每个人都能从年轻中收获经验,光有年轻,没有经验,那年轻也不过是青春的一—个泡影,经不起阳光瞬间的照射。二十岁出头的时候,如果我们因为缺少经验而走了一些弯路、跌过一些跟头,我们还有机会,我们还可以从头开始,我们还能够被旁人理解、原谅。如果到了今天,我们才恍然大悟,才有了—些生存的经验,我们还寄希望于重新开始,那一切,都可能难以挽回。年轻十岁,那是违背自然规律、不可能的事情,我们能做的,只是从过去的十年吸取教训,在将来的十年、二十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里,为自己补偿回曾经错过的一切。
“她们,”我安慰走在身边的她,“再过十年,也许未必能获得你今天的经验。”她们是那群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天真无邪的女孩。时间也同样会把她们或者她们中的一部分人磨练得忧忧戚戚。年轻就是这样的,我们以为自己正拥有一切,事实上我们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,可以珍惜的是什么,要做的是什么。如果这些算是年轻的尴尬,这样的尴尬又可能无限期地延续至中年、老年。人,永远不知道明天的路,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尴尬。“我情愿不要这样的经验……”她用同样忧郁的语调说。那又要怎样的经验?我一时没有想明白。恰好前方假山旁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,他们在摄影师的摆布下做出一个个生硬的幸福微笑。她乜了一眼,说:“过去我很羡慕他们,现在不。”忧伤人的眼,看什么都是忧伤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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